严忠浩金瓶梅中的医事内科篇之五个自

玉茗堂本

在《金瓶梅》中，描写了五个自缢的女人，李瓶儿、王三官的娘子、西门大姐、宋惠莲和孙雪娥。李瓶儿和王三官娘子自缢后，被发现救下来，没死成。宋惠莲第一次自缢，被发现后就救下来，第二次发现迟了没救活，死了。西门大姐和孙雪娥“乘”的是自缢死亡“动车”，呜呼哉矣！“李瓶儿情感西门庆”一回中，李瓶儿赶走蒋竹山，等到八月二十日，一顶大轿嫁到西门庆家里。想不到，西门庆正因旧恼在心，一连三日都不进李瓶儿房。李瓶儿到半夜打发两个丫环睡了，饱哭了一场，可怜走在床上，用脚带吊颈，悬梁自缢。两个丫环睡了一觉，醒来见灯光昏暗，起来剔灯，猛见床上妇人吊着，唬慌了手脚，走出隔壁叫春梅说：“俺娘上吊哩！”慌得潘金莲起来这边看视，见妇人穿一身大红衣服直捉捉吊在床上。连忙和春梅把脚带割断，解救下来，撅了半日，吐了一口精涎，方才苏醒。吴月娘问金莲：“你灌了她些姜汤没有？”金莲说：“我救下来时，就灌了些来。”李瓶儿只顾喉中哽咽了一回，方哭出声来，大家才放心，好好安抚她睡下，各归房歇息。“郑月儿卖俏透密意”一回中，郑爱月对西门庆说：“……又一个巧宗儿，王三官儿娘子儿，今才十九岁，是东京六英太尉女儿，上画般标致，双陆棋子都会，三官常不在家，她如同守寡一般，好不气生气死。为他也上了两三遭吊，救下来了……”在《金瓶梅》全书中，王三官的娘子，只知是六黄太尉的侄女（六黄太尉即京城十三门巡察使黄经臣），应姓黄，但没介绍名字。这个上画般标致的美女，全书中也没有出过场，开过口。好在上吊几遭没死成。“宋惠莲含羞自尽”一回中，西门庆家仆役来旺之妻宋惠莲与西门庆勾搭成奸。后来旺知觉，仗着酒醉诟骂西门庆和潘金莲。潘金莲乘机向西门庆进谗言，设计把来旺以谋杀主人罪名捉拿下狱，严刑拷打，最后论了个递解原籍徐州为民。钺安暗暗告诉了宋惠莲，她最终发觉自己受骗，关闭了房门，哭骂了一回，取一条长手巾，栓在卧房门楹上，悬梁自缢。不想，来昭妻一丈青住房正她相连，听见她屋里哭了一回，不见动静，半日只听喘息之声。扣房门，叫她不应，慌了手脚叫小厮。平儿撬开窗户，一面把宋惠莲解救下来，开了房门，众人取姜汤撅灌，见她口吐涎痰，只顾哽咽。一波还未平，一波又起。过后，潘金莲见西门庆留意在宋惠莲身上，又去挑唆孙雪娥去骂宋惠莲。宋和孙之间又是一场打骂混战。宋惠莲走到房内，倒插了门，哭泣不止。哭倒掌灯时分，忍气不过，寻了两条脚带栓在门楹上，自缢身亡。等人发现，破窗进去，割断脚带，解卸下来，已四肢冰冷，撅救半日，不得活。亡年25岁。“吴月娘大闹授官厅”一回中，可怜的西门大姐母死，夫弃，不时被陈经济打骂，她在陈经济与他买回来妓女冯金宝的精神、肉体双重折磨下，无法抗争，到半夜用一条索子，悬梁自缢身亡。次日早晨，才被发现，跺开房门，解卸下来，灌救了半日，哪得口气儿来，原来西门大姐前夜早就死了。亡年24岁。“张胜忿杀陈经济”一回中，孙雪娥被庞春梅报复卖为娼妓，又与张胜相好，张胜因偷听到陈经济和庞春梅的私房话要害他，一怒之下，杀死了陈经济。周统制喝令乱棍打死张胜，又令捉拿坐地虎刘二。孙雪娥见拿了刘二，恐怕拿她，便走到房中自缢身死。

戴敦邦绘·西门大姐

且不说五个自缢女人的是是非非、恩恩怨怨，只说她们的共同行为——自缢。李瓶儿、王三官娘子、宋惠莲、孙雪娥、西门大姐五人，两个是被救活了，宋惠莲是第一次被救活，第二次没救活，孙雪娥、西门大姐是自缢直接死了。她们的死与生，关键就是“时间”。发现早，救了；发现迟，死了。

自缢的死亡机理

“缢”即“吊死”、“勒死”的意思，包括自杀、他杀、刑杀。自缢俗称“上吊”，“缢死”俗称“吊死”。自缢指颈部受外力作用，而气管被压扁，甚至完全闭塞，压迫颈动脉使大脑缺血缺氧，也可刺激颈动脉窦反射，引起心脏骤停，导致死亡。缢死是指以条索状物套住颈部，悬吊身体，由于自己身体的重力压迫颈部，引起机械性窒息死亡。缢死为常见的暴力死之一，多属自杀或者刑杀，少数为灾害。但也有他杀缢死或死后悬尸以伪装自缢。缢死的死亡机理常见于以下一种或数种造成死亡:首先是呼吸道闭塞，典型缢死者缢索紧压颈前部，迫使舌根向后上方挤压，而紧贴于咽后壁，使咽部闭塞。非典型缢死者，喉部或气管也可受绳索直接压迫或颈椎前凸而间接压迫，而致闭塞。但呼吸道塞并非缢死的唯一死因机理。曾有一例经气管切开的喉癌患者自缢，缢索位于颈部气管切口的上方，仍迅速死亡。其次是血液循环障碍。缢索压迫颈部不仅压迫呼吸道，而且更易压迫颈静脉、颈动脉，甚至可使椎动脉闭塞，妨碍脑血液循环，意识迅速丧失，引致死亡。据实验，约2公斤压力即可使颈静脉闭塞；3-5公斤压力可使颈动脉闭塞；15公斤压力可使气管闭塞；16.6-30公斤压力可使椎动脉闭塞。因此，缢气时并不需要有全身的重力，而只需要身体部分的重量，甚至仅有头颈部的重量，就可使气管或血管被压闭塞，引起脑部缺血。同样，跪着、坐着、蹲着、半卧等体位也均能缢死。第三是反射性心跳停止。颈部受缢索压迫,可刺激颈动脉窦或迷走神经的喉上神经，引起反射性心跳停止死亡。第四是颈椎骨折和脱位，常见于被处缢刑死者。由于引起第2-3颈椎或3-4颈椎骨折或脱位，颈髓被撕断，意识立即消失，心跳停止死亡。缢死的死亡过程很快。往往在一分钟内或缢索一经紧压颈部，意识立即丧失。因而缢吊者一般不可能自救。例如，有的缢死者一只手尚卡在缢套中，有的一只脚尚搁在垫脚物上，均说明缢死时意识迅速丧失，失去控制肢体的能力。在缢吊者意识丧失后，可伴有全身性阵挛性抽搐或全身肌肉痉挛。自缢者意识丧失虽快，但一般并不立即死亡。死亡常发生在缢后5~15分钟，因此在这段时间内，早及急救，仍有苏复可能。

自缢的急救

我国古人早在一千多年前，已经知道自缢的急救方法。东汉末年，医学家张仲景首先使用人工呼吸的急救方法抢救“自缢死”，并载入医学著作《金匮要略》中，“徐徐抱解，不得截绳，上下安被卧之，一人以脚踏其两肩，手少挽其发常弦，弦句纵之，一人以下按据胸上，数动之。一个摩将臂胫屈伸之。若已僵，但渐渐屈之，并按其腹，如此一炊顷，气从口出，呼吸眼开。”古代医学家已知道用按胸，按腹配合屈伸四肢等活动来急救自缢者，这与现代医学的胸外心脏按摩术和臂环运动式人工呼吸法，急救自缢的措施是完全一致的。

《金匮要略》

张仲景是世界上最早用人工呼吸法进行自缢急救的医学家，而欧洲直至年，拉波得才将人工呼吸法应用于急救濒死患者，中国要早足足一千多年。若万一遇到自缢者时，在场的任何人都要立即争取人工呼吸和胸外心脏按摩的急救措施，一秒钟也不能耽搁，哪怕只有一丝希望，我们也不能放弃。首先把自缢者从绳索上解下来，放在地上或硬板上，解开领口、内衣裤带。如是女性，还要把胸罩解开。再清除口腔、鼻腔中分泌物，把病人头后仰，拉出舌头，然后进行人工呼吸，胸外心脏按摩。自缢者获救后，意识不清可延续1-2天以至10天以上。有的可有严重迟发性后果，如休克、支气管肺炎、肺充血、肿水肿和出血等，容易感染致支气管肺炎而死亡，或因脑缺氧而引起持久性脑损害，如逆行性健忘症、痴呆状况等。在《金瓶梅》中自缢的抢救有两项，一是灌姜汤，如灌李瓶儿、宋惠莲，古人称生姜为“还魂草”，姜汤为“还魂汤”，姜含挥发油，中医认为有救暴卒、开痰等作用。二是“撅”、“撅救”，据《金瓶梅鉴赏辞典》（汉语大辞典出版社）解释“撅”、“撅救”是当人晕厥时，眼球上翻，身上直挺时，采用不断地蜷腿、弯胳膊、蜷腰的办法。看来，有点类似古代的“人工呼吸法”。其实，李瓶儿、王三官娘子、宋惠莲第一次被救，关键还是早发现，早解救下来，关键的关键是时间。若时间一长，超过15分钟，谁也回天无力了。《金瓶梅》作者在小说中，描述了五个自缢女子，命运各异，有死有活，不愧为一部当时社会的“万花筒”。

《金瓶梅》插图

宋惠莲和孙雪娥之间打骂混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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